没有那个医生的话,我丈母娘当天就做流产手术了。小鱼……也就不存在了,你能理解这个意思吗?”高元看着占喜,指指厨房里那个年轻男人的背影,“世上,就不会有骆静语这个人。”
占喜也望向厨房,骆静语还在洗碗,这天菜多,碗盘就多,他微微弓着背,完全不知道客厅里的高元在说什么。
高元继续说,“小鱼四岁的时候,我丈人想给他安个助听器,检查后发现不行,医生就给他介绍了人工耳蜗。那个时候人工耳蜗还是个新玩意儿,只有北京可以做,晓梅已经超龄了,我丈人想带小鱼去北京,可是一打听价格……太贵了,没有钱,小鱼就给耽误了。”
高元叹口气,“小鱼二十岁左右吧……是晓梅和我说的,这事儿我丈人丈母娘都不知道,小鱼只告诉给晓梅,他们姐弟俩一直无话不谈。那会儿小鱼在外面租房子,拼了命地赚钱存钱,吃得很差,睡得很少,人瘦得皮包骨头,好不容易存了几万块钱,他自己跑医院去做检查,问医生能不能安装人工耳蜗。”
占喜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,原来她的小鱼在长大以后还想过去治耳朵,他都没有和她说过。
“可是医生说不行。”高元指指自己的耳朵,“小鱼从小极重度耳聋,没有装过助听器,没有经受过一丁点儿的声音刺激,他对声音是没有概念的。医生说,一个从来没有受过声音刺激的成年人,如果装上人工耳蜗,就等于耳边会出现持续的噪音,小占你想象一下……”
高元努力给占喜解释,“假如从现在开始,你的耳边二十四小时都出现噪音、杂音,是你完全无法分辨信息的声音,睡觉时都有,永远不会停止,你会怎么样?”
占喜体味了一下,不确定地反问:“会崩溃?”
高元点头:“差不多吧,会神经衰弱,会崩溃,根本到不了去学习说话的阶段,人的精神直接就废了。所以,人工耳蜗要从小安装,让幼儿从小适应。成年语前聋,医生是不会给安装人工耳蜗的,除非这人从小就戴助听器,有残余听力。”
占喜听明白了。
“小鱼经过这一趟,也算是彻底死了心。他告诉晓梅,其实他无所谓能不能学会说话,只是想听听声音是什么样的,他这辈子,从来没听见过任何声音。”
高元顿了一下,“小鱼当初被医生拒绝时的感受,我觉得我可以理解,就和我生了病后医生告诉我‘这辈子都不能站起来’差不多吧。要接受这个事实很痛苦,但又必须得接受,不会因为你不想接受,它就不会发生。”